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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凉山隐秘角落毒品赤贫失学,和自建发

来源:架子鼓 时间:2023/4/3
中科出席第十届健康中国论坛大会 http://www.paisufa.com/m/

作者

蓝字

原创首发

益周刊(ID:NPO)

没通电的大山深处,要上网课怎么办?

彝族少年甲古小华的做法是:自己动手搭一座水力发电站。

从网上募钱买来的最便宜的水力发电机,被埋在大凉山长坂桥村旁悬崖间的乱石滩下,两条裸铝线穿过一棵棵松树,通往另一处悬崖边上的屋棚。

棚子并不遮风挡雨,那张老破的彩条布已经风化变脆,每次掀开都要小心翼翼,免得提前结束它的使用寿命。这个孤悬在村外的角落,是方圆几里能捕获稳定信号最好的位置。

上网课的日子里,甲古小华在这保持着和外面世界的联系,大凉山寂静漆黑的夜色,被这盏灯凿开一道口子。

这是现代版的“凿壁偷光”。

点亮灯火

七月中旬,彝族的火把节即将到来,甲古小华的网课还没有结束。

群山之外,小镇上的集市正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的热闹,那些修缮一新的灰白色平房之间,尤其是游戏厅、网吧里,涌现出从城里打工归来的年轻人,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衫,交头接耳,分享着工厂里的趣事。

男孩们谈论起好看的姑娘、便宜的莆田鞋、工友之间好勇斗狠的争斗,女孩们则轻笑着讨论哪里的工装好看、哪个姑娘又嫁给了不认识的邻村新郎。

沿着集市旁那条公路往前,直到水泥路面被黄土取代,喧闹的人声淡去,风从山峦间卷着鸡鸣回旋。只有土坯房的长坂桥村旁,甲古小华穿着那件永远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衣,独自朝着山沟深处走去。

即使很熟悉这段路,甲古小华还是滑倒了很多次

连日降雨之后,水池里蓄起的水,足够他上完一节完整的网课。

踩过一步一滑的裸土坡,拽着树枝、乱草攀到悬崖底部,甲古小华上课的准备才刚刚开始。

他抱起两块湿滑的石头,找到被隐蔽起来的发电机,进水口有些松动,于是他找来几根木棍、一块石头,用石头把木棍敲打进缝隙里,当作固定的钉子。

发电机时常故障,甲古小华已经能熟练修理

水池在山涧的上游,过于充足的水量,催生出一条小型瀑布,石头变得更难落脚,甲古小华不得不扶着山壁小心挪动。盖在水池排水管上的盖子一揭开,黄浊的泥水便喷涌出来,把他的衬衣染变了色。

甲古小华在水流冲击里找着平衡,终于把手上的水管慢慢对上,水流穿过老旧的塑料管道,又在进入发电机前喷溅了出来。

“没固定好!”

甲古小华有些着急了,险些脚下打滑摔倒。他冲到发电机旁边,用更多的木棍堵住缺口,发电机终于响起沉闷的轰鸣声。

通过腾讯网课,小华在山里看到了山外高等教育的吸引力

按原路爬上悬崖,甲古小华赶上了今天的网课。大凉山的夜幕慢慢合上,这间山腰上悬崖边的屋棚,成为大山深处,除了月亮以外唯一的光。

而山外,集市旁路灯早已经把街道照得通明,卖凉拌菜的小车旁坐满人,年轻人们把啤酒洒得到处都是,不大的小广场上,回荡着碰杯声,以及彝语、汉语交织的谈笑声。

“极乐世界”

特尔果地区一间小学的操场上,两个孩子被点了名,一位老师走上前,手掌在两个孩子脸上打出脆响。

这不是第一次被体罚,孩子们早习惯了用“你不要XXX,小心老师又打你”互相打趣,但这次被打的原因还是让他们想不明白——宿舍卫生不达标。

老师又气又急,说就是因为这里的人不讲卫生,不像“外面”的人连鞋子都一尘不染,所以大凉山出去的彝族人才会处处受到排挤。

从城里来支教的老师劝了两句,更激起他的火气,他转过身对着孩子们吼道:“外面的世界就是极乐世界!”

从小听着这句话长大的甲古小华,曾对此深信不疑。

甲古小华没想过未来把父母接到城市,担心他们“也会不习惯”

他还记得上小学那天,父亲把他带到学校,交完学费转头就走,甲古小华一个人在原地大哭,哭完自己擦干眼泪,走进陌生的学校生活。

从山腰上的家到山脚下的小学,要走过半座山,山里长大的孩子早已习惯穿行在密林里,成群结队,在放学后沿途捡拾菌子、野果、柴火回家。后来开始读初中,和甲古小华同行的人越来越少,他要去到更遥远的镇上,而身边一起长大的朋友,很多已经到城市里开始打工。

初中毕业前夕,命运的岔口摆在眼前:要么去读中专,有一技之长以后踏上那条挤满人的打工之路,要么升入高中,往身边不曾有人去过的高处前进。

当时的班主任替甲古小华做了决定,他替这位自己最看好的学生报了凉山民中的杉树班————这个班每年会在大凉山地区招收近一百名符合家庭特贫困、品学兼优、达到这所高中录取线等条件的学生。

这些学生会得到杉树公益资助的三年生活费,同时,凉山民中也会免除他们的学杂费。

被班主任通知去报到那天,甲古小华正在镇里打工,挂了电话以后,他坐上6块钱一趟的大巴,懵懂着踏进西昌城,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靠学习改变命运的门票。

挣脱牢笼

杉树班不仅给了甲古小华外在的推力,也点燃了他心底对于改变的渴求。

甲古小华升入高中第一年,资助人董洽到他家实地探访,看着眼前贫穷的景象哭了出来:低矮破旧的土坯房挤下一家几口,鸡鸭穿行屋舍,门前随地是禽畜的粪便,屋内没有半件像样的家具,更别提厕所、浴室。

离开的时候,董洽和甲古小华交换了联系方式,他隔三岔五的关心、鼓励,成为支撑甲古小华改变命运的动力之一。通过这位远在天边的“董爸”,甲古小华心里滋长出对繁华世界的渴望和好奇,他想走出去,看一看对方朋友圈里展现的那些陌生又美好的城市。

要对甲古小华家的房子改造需要十几万,这也是他打工的动力

如果不是杉树班,不是董洽对他的推动,甲古小华的命运很难言说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甲古小华家并不是长坂桥村里最贫困的,虽然父亲因为慢性支气管炎失去劳动能力,但依靠母亲务农,以及在深圳打工的妹妹偶尔寄来的收入,一家人的生活至少有基本的保障。

在川滇交界处,曾”遍地是毒品和艾滋病“的大凉山,有着近6.4万名事实孤儿,以及他们背后那些因为吸毒、贩毒而破碎的家庭。这也是公益机构不断向这个地区倾斜资源的原因之一。

甲古小华身边就有吸毒的亲戚,他的一个堂哥。

长辈即使知道对方有吸毒的习惯,但在他们看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也从未干预过孩子之间的来往,放任他们一起出门玩、同吃同喝同睡。堂哥时常会拿起毒品问甲古小华要不要尝尝,要换别的小孩,早就沦陷其中。但外界获知的信息告诉甲古小华,沾染毒品意味一生就此陷入泥沼。

人们都乐于在泥沼之中,但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该如此。每次,他都坚定地拒绝堂哥的吸食邀请。后来,这位堂哥被关进监狱,具体的罪名和刑期,家里的长辈从未向甲古小华提及。

要改变命运,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大凉山深处的彝族少年,不仅要对抗贫穷,抓住一切机会往上走,更要有迫切而坚定的走出这里的信念。如果不是这种信念,甲古小华轻易就会接受堂哥给的毒品。

在凉山州,杉树公益基金进行了整整五年教育扶贫,除了在凉山民中、西昌一中开设杉树班,还在不断培训长期支教志愿者,散落进大凉山的中小学校。

杉树班学生合影

腾讯公益平台,则为杉树公益基金提供了重要的推力。

99公益日,是由腾讯公益联合数百家公益组织,以及各类社会资源共同发起的公益活动。年99公益日,杉树公益基金的两个公益项目筹得共万元。其中“让他们不再失学”项目,三天得到人次支持,筹得善款77.8万,可支持像甲古小华一样的79位贫困高中生完成三年高中学业。

在杉树公益和腾讯公益平台的共同扶持下,这些孩子迈进了理想的高中,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蜕变。在许多当地人眼中,被凉山民中这所当地数一数二的升学高中录取,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学。

今年99公益日前夕,杉树公益在腾讯公益平台项目进展上公示了一个组数据。自年以来,杉树高中助学已资助名学生。其中年资助的名同学,一本、二本合计上线率83%。

通过99公益日的节日效应,杉树公益也在成长上找到更多新的方向:过去机构的筹款比例绝大部分是从企业和大额捐赠人而来,如今杉树公益也将99公益日作为了一个撬动点,在筹款、筹人、筹资源合作上不断突破。

获得了良好的教育环境,甲古小华依然没敢松懈。董洽给他点亮了心里的光,但要去到想要到达的地方,他还得勤奋、坚韧,摒弃所有的钝感与惰性,加倍地努力。

进入高中的第一天,落差就摆到了眼前:老师把全班同学都叫到门口等着,然后按照排名一个一个叫到教室里,念到二十多名的时候,他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结果,自己的名字一直到倒数第三名才出现。他只能逼着自己不停追赶,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学习上。

高考前的摸底考试,甲古小华已经考到了全班第七名。

后来,甲古小华考上了成都大学。从高中以来,他一直都在“调整状态”,甚至至今都还没调整好。调整,是因为觉得自己需要不断修正,需要不断和族群的传统观念、和身体里的惰性,以及身边随时会将他卷进去的洪流作对抗。最有效的对抗方式,就是往着同龄人沉沦的相反方向,加倍地努力与投入。

考上大学,甲古小华才第一次离开凉山

同时,外边的世界让他看到了很多新的可能。

在以往,大凉山里的人,遇到稍微严重一些的疾病,大多是听天由命的态度。毕竟医疗水平有限。他们的生存环境,决定了很多需求只能得到少量满足。“认命”,是他们生存词典里常见的词语。但一个真实的案例给了他极大的触动。

普格县的一个家庭,一位老奶奶罹患严重的心脏疾病住院。这本是当地很多人认定的“绝症”。几经求医后,得知只要几万块手术费,基本就可以救回来。但这笔数额的医药费,足以让很多彝族家庭放弃。结果这个家庭,由于许多人都在外务工顺利凑齐。在子女们的共同努力下,这个老人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甲古小华的父亲患上的慢性气管炎,有多次病发的时候,他都担心父亲要离自己而去。他明白,这个老奶奶能救回来,是因为家里出去打工的人多,能够凑到足够的钱享有先进的医疗。

更多的可能性,是需要拥有足够的能力去获取的。所以他知道自己要拼命地奔跑,他害怕没有抗风险能力的家庭随时会倒下,所以,想抢在家庭倒下之前有力气撑住它。这种能力,他知道自己可以通过学习通过读书去争取。

争取的前提,他首先要打破“认命”的状态,外面的世界很大。

当甲古小华终于考上大学,坐上火车奔向“外面的世界”时,在他身后连绵的群山里,有另外的孩子正面对着失学危机。

杉树公益的志愿者赵红明,在一个夜晚突然接到学生吉伙子聪的电话,那头,这个刚刚开始变声的男孩语气里带着哭腔,说父亲不想让他读书了,要继续带他出去打工,他要办退学手续。

吉伙子聪从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打工,年满14岁才刚刚读到小学五年级,这在普遍就学年龄延后的大凉山并不少见。

14岁的吉伙子聪

赵红明连忙打视频电话给吉伙子聪的父亲,一同询问之后,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因为家庭不睦,父子俩的房子被吉伙子聪的后妈占了,没有地方住、又没有余钱,只能出此下策。

天一亮,赵红明就开始四处奔走,先是问有没有学生家可以提供借助,后来终于在一个当地人家里,用块年租找到一间空置的厨房,稍微布置以后,这里成为吉伙子聪暂时的家。

吉伙子聪未来的学习费用,赵红明也承诺会帮忙解决,这个孩子终于免于失学。

赵红明发现,为了省钱,吉伙子聪每天只吃学校提供的那顿午饭,支撑他度过上学的一天。正在长身体的他很饥饿,可是他想以后考上大学,改变家庭的命运,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这种坚定的信念,何其珍贵。那将会引领他们,穿越难以撼动的传统观念与族群奔赴的洪流。

卷进洪流

对于贫穷,大凉山的孩子有一种奇妙的钝感。

乡村教育公益组织种太阳,根据当地的教学需求设计了财商启蒙工作坊。在课堂上,老师发现,这里的孩子们对于最基础的钱是什么、能干什么、钱的单位有哪些都毫无概念。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对此一脸茫然。

生活在闭塞又仰赖自给自足的大山里,很多孩子从小没什么真的接触钱的机会:穿的是亲戚剩下的,吃的是地里种出来的,用的是政府和公益组织捐献的。

没有正确的经济观念,让他们缺乏获取财富、改变生活现状的动力,更缺乏在消费陷阱面前的自控能力,沉迷赌博、游戏等“休闲娱乐”,只能在贫穷里不断沉沦。

大多数这里的孩子,没有甲古小华和吉伙子聪一样被公益机构、支教老师一路扶持的幸运,更没有和他们一样改变命运的强烈动力。

这些孩子茫然地踏上眼前进城务工这条路,在不适应里颠沛流离,继续父辈延续下来的贫穷命运。

凉山彝族打工者外出务工(来源:凤凰新闻)

年,深圳一批年幼童工被遣送回大凉山后不久,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警方在路上拦下35名打算外出打工的孩子,打算按照当地的控辍保学政策把他们送进校园。

不认为学校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孩子们,小脸上满是沮丧。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们,则忿忿不平地嚷叫起来:“出去打工至少能吃饱饭,为什么不让出去?”

珠三角有至少10万彝族劳工,对于这里的劳动密集型企业而言,这些人是成本更低的劳动力。

对于劳动密集型企业而言,彝族打工者是成本更低的劳动力,工资要求不高、权益诉求也不高,珠三角的工业区里,时时可以看到这些年轻人的身影。但服务业等其他行业,却并不欢迎他们——走出大凉山的彝族孩子,一走进社会就被贴上了落后、原始、吸毒等等负面标签。

同时,由于彝族人在语言、习俗、组织方式与主流工人群体存在差别。比如彝族人重视彝族年,每年农历十月,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彝族劳工都会回到家乡。待过完年以后,他们很少会回到过去工作的厂子,而是顺势开始又一轮流动。

因此,绝大部分彝族工人每个月的收入,只有一般工厂正式普工工资的一半。

一个个对“钱”是什么都没概念的小孩,一瞬间被推到发达城市的钢筋水泥之中,手足无措颠沛流离。这些收入微薄、年龄低幼,彝族劳工们,工作状态极不稳定,常常是在不同的工厂,乃至不同的城市之间游移。

甲古小华在深圳打工的妹妹就是其中之一,哥哥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她打了个电话回家,简单地恭喜了几句。后来兄妹两之间偶尔联系,大多是妹妹发工资以后,问甲古小华需不需要钱。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辍学,兄妹两都不曾提起。

辍学前,甲古小华的妹妹成绩一直在中上游,汉话也说得不错。但她依然没能很好地融入外面的世界。

近两年多的外出务工生涯,甲古小华的妹妹换了很多次工作,呆最长的厂也不超过10个月,每次感觉想家,又或者和领班发生矛盾,她就会回到家里,等钱花得差不多再出去。

这在当地是一种常态。

大学后,甲古小华仍在从事各类兼职

活在闭塞的熟人社会,彝族小孩从小很难养成正确的经济观念。长期与贫穷为伴,让他们缺乏获取财富、改变生活现状的动力,进入城市以后遭遇的巨大落差,更让他们坠入无力的沼泽。

内外交困引发的“得过且过”,被外界解读成“懒散”,这个刻板印象又加剧了他们和外部世界的隔阂。

一个公益组织曾经试图改变这种状况,他们带着几个大凉山里的孩子前往广东,帮每个人安排好了工作、住处,期待着在他们帮助下这些年轻人能快速适应新的环境,真正地融入到城市生活里。没想到项目才开始就出了问题,一个彝族姑娘失踪了。

后来,他们在工厂远处的大桥下找到了这个姑娘,姑娘告诉他们,比起宿舍里格格不入的工友们,她更愿意和流浪天桥下的同乡住在一起。

走出舒适区充满艰难,尤其在彼此处于不对等地位时。甲古小华身边的大多数同龄人,无论离开家乡多久,身上都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甚至恐惧。

但甲古小华走出来了。从一和陌生人说话就脸红,到现在坐进大学里的学生服务社团,每天和无数的陌生人打交道,他一边调侃自己“越来越不要脸”,一边大步迈入新的生活。

踏入“无底洞”

点燃孩子们不断成长的内驱力,是支教项目的课题之一。

到西昌调研的第一天,种太阳的机构负责人李可欣,就从公益同行、当地教师,甚至网约车司机的嘴里,反复听到同一个故事:某村政府帮村民们搞来一批猪仔,刚发下去,转头村民就邀请政府的工作人员上来喝酒,而下酒菜正是前一天发下的猪。

每次讲完故事,他们总是露出复杂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大凉山就像一个”无底洞“。

随着调研推进,困惑在李可欣心里不断蔓延。

从县城里的少年宫到县城周边中小学校的校舍,物资的充盈显而易见:许多学校拥有完整的科学、电脑、音乐、美术和体育等课程的场地及教具,电脑是最新型号,音乐教室里摆满了钢琴和电子琴,还有架子鼓萨克斯等乐器,美术教室甚至可以实现人手一套篆刻工具箱,体育则有人为全校捐赠篮球球衣…

种太阳本期营地的普格县特尔果中心小学

短短几天时间,她在这里听到的公益机构不少甚至是从业十几年都没听说过的,老师们随时在和不同的机构对接,机构们找上门问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还能捐点什么?”

可这些教具们接下来的命运,却让李可欣感到揪心——以展览品的身份被收进柜子里,逐渐落满灰尘。

这只是大凉山拔节式变化的一隅。

大人们还穿着棉袄的时节,街上嬉闹的孩子还有人光着屁股在地上打滚。一个小男孩的棉裤过于宽松,每跑两步就会滑落,和他一起的姐姐穿着单薄的夏裙,发现有不认识的人在看,连忙帮弟弟提上裤子,一会又滑下来。

这些孩子们旁边,是成片整村迁移新建起的小房,精致漂亮的白墙上画着彝族特有的花纹,像是依托景区的民俗度假村。

但只要推开门走进去,就会发现每一家的内装、家具甚至摆设都高度雷同,衣柜、桌子、沙发、电视上,贴着不同资助方的标识。大多数当地家庭的收入,无力负担添置新的家具。

即使搬进有独立卫生间的新居,许多孩子依然不习惯洗澡,更别提那些被城市里的孩子视作理所当然的卫生习惯。后来李可欣带着种太阳开展支教,也把教会这些孩子刷牙、洗手、洗脸的重要性列进课程之中。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干净,喜欢上这种干净的感觉,才能让他们的习惯发生改变。”

除了纠正落后的卫生习惯之外,种太阳的另一项使命,是为孩子们开一扇窗。基础的哲学人文课程、科学课程、音乐美术课程,甚至编程、经济、建筑,十几天的夏令营来不及构造完整的知识体系,但至少可以让孩子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那么多新鲜的事物。

在大小凉山营地,志愿者带着孩子们为自己的家乡创作歌曲

营期近半,人文课程老师白晓雪发现了一份意外惊喜。她像往常一样,检查着那天的交换日记,阅读着孩子们稚嫩的流水账,突然,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迹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小学生安城和同学发生矛盾后的困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事实和观念的差别?为什么我们人类不能只是开心快乐的在这个世界上过一辈子?”

白晓雪意识到,自己准备几个月的哲学入门课程,真的起了作用。

物质方面大跨步的前进之后,教育水平、生活习惯却依然没有跟上,或许这些,才是大凉山成为所谓“无底洞”的原因。

捐款捐物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转变当地人的观念,给他们真正融入现代社会的能力。

一路往前

8月,随着营期临近结尾,李可欣慢慢开始理解大凉山本地老师的焦虑:由于地方偏远,即使学校的硬件配备不输城市,本地的师资力量依然严重缺乏,在这里长大、深受贫困煎熬的老师们,一门心思想推着学生走出去,挣脱这里。

但她依然忧心忡忡,老师们坚持去灌输的“城里的一切都是好的”“山外就是极乐世界”的图景,对于长大后的孩子一旦不是理解,而是幻灭。

紧接而来的断裂和落差,可能会击倒那些竭尽全力走出大凉山的孩子。

甲古小华被击倒过一次,那是考上大学那个暑假,受董洽邀约前往上海的时候。

人生第一次独自坐火车,他不知道该怎么买票、安检,只好跟着前面的人有样学样。在成都等候转乘的那12个小时,才踏出等候厅几步,他就被围上来揽客的旅馆推销员吓得躲回候车厅,连厕所都不敢去。

到成都上学以后,不管打工还是休息,甲古小华只在学校附近活动

买了最便宜的票,经过接近40个小时的漫长旅途之后,光怪陆离的大上海终于出现在甲古小华面前。

新鲜感很快被不适应冲淡,在这座陌生的大城市,他发现出门都是个难题。

和用脚就能串联起生活半径的故乡不同,上海的公共交通系统让甲古小华手足无措,地铁不敢坐也不会坐,两节车厢怪模怪样的公交车,也让他提不起踏上去的勇气。拿着手机给这些陌生的风光拍过照后,他打开导航,一步一步走到外滩。

让甲古小华最终萌生退意,喊出那句”我呆不下去了,我要走“的,是物价——最普通的面条都要35块一碗,还根本吃不饱,但如果一顿饭点两碗这样的面条,又远超承受范围。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层面上,自己和大凉山深处的那些少年,并没有两样。

但改变确实发生了。

考上大学以后,甲古小华开始接触“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世界:军事理论公选课的老师是某军区的官员、系里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师手下有一家几千人的企业...

他试着在学习、兼职之外的业余时间去发展爱好,有了和朋友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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