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温柔的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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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听阿妈就说过一句话：人的命天注定。
1
第一次看到初一，她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阿妈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乖宝宝，睡觉觉。
初一是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村子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只知道大年初一一场大雪过后，张家添丁了。
“真是场好雪，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阿爸蹲在门口抽着旱烟，一会儿吐一个烟圈。
我躲在屋子里逗初一玩儿。初一的脸蛋儿是粉的，小手手是粉的，小脚掌也是粉的。
“你从哪里来的？”我凑她耳边问她，初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我。
“你不说是吧？看在我阿妈的份上，我就勉强认你做我妹妹。以后出门儿我罩着你，听见了没啊？”我使劲摸摸她的脑门儿，就当她应了我。
初一盯着我，突然笑出了声。
阿妈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康儿，你的皮紧了，又欺负你妹妹……”
“我没有……”话没有说完，我就被阿妈揪着耳朵扔出了屋子。
2
初一上一年级时我上五年级，初一上初三时我复读一年，等我离家上大学的那年，初一也差点儿跑了。
八月份暑热，寨子里的人也到了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刻。从外面来的表演团一波接一波，有唱戏的，变脸的，敲架子鼓的，还来了一个舞蹈团。舞蹈团里男的穿着贴身小衬衣、喇叭裤，女的紧身衣上高高地耸着两个大胸脯。
寨里的老汉没事儿干就喜欢去舞蹈团附近溜达，寨子里的女人一提起他们就用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互相交流着悄悄话。
“初一，今天你再去看她们的表演我就打断你的腿。”阿妈气冲冲地在寨子里喊道。
“阿妈，我就再去一次，我保证。”初一信誓旦旦地说。
“康儿，你陪着初一一块儿。”
我放下手里正在写字的笔，抬起头使劲儿“哦”了一声。自从村子里来了舞蹈团，初一就跟魂不守舍似的，天天去看表演。
“初一，阿妈说你喜欢这个没用。”我嘴巴里含着一根草，口齿不清地说。
“那你说什么有用，上学？”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你都不懂。”
“康哥哥，书上也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这鬼丫头学习不行，倒是挺能说。
暑热很快就过去，寨子里的舞蹈团定了下周一离开。
凌晨一点，我被噼里啪啦的一阵儿声音吵醒，随后阿妈的大嗓门儿传了过来。
“初一，你别跑，你给我站住！”阿妈拿着扫把冲了出来。
“阿妈，你就放我走吧，我真心喜欢跳舞。”初一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裹，满脸决绝扭头就走。
“初一，你非得像你阿妈一样吗？造孽呀……”阿妈满脸泪水对天大号不已，瘫软在地。
初一刚抬起的脚硬了硬，又收了回来。
“我阿妈怎么了……”
3
初一的阿妈叫方卿，是我爷爷收养的孩子。
方卿十八岁那年，跟着一个唱戏的跑了。三年后，戏子有了名气，抛弃娘俩从了个老富婆。
十八年前，大年三十的晚上，方卿把初一放在我家门儿口留张纸条走了。纸条上写着孩子的生辰和姓名，方卿给孩子取名方存卿。那个戏子也姓方。
阿妈说方卿一生命不好，别拖累了孩子。初一是大年初一发现的，就给她取名初一。
初一、初一、大年初一，一切都从头开始。
初一继承了她阿妈的美貌和阿爸的才气，从小就透着一股伶俐劲儿，喜欢唱歌跳舞。
那一夜，初一逃跑未遂，却知道了她的身世。
那一年，我在县城里的高中埋头苦读不知白天黑夜，初一在家里一年没有和阿妈说过一句话。
高考结束的盛夏，我躺在房顶，天空的星星很亮，和寨子里的星星点点灯火连成一片。
初一躺在我旁边，“康哥哥，这次你能考上大学吗？”
“看天意吧，阿妈说人的命天注定。”我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是天意，为什么你去年没考上还要复读？”
“那你这一年为什么不和阿妈说话？”
初一沉默了。
夜静悄悄的，蟋蟀在草丛里不知疲倦地唱着，远处山的轮廓若隐若现。
“阿妈说给你找了个艺术学校，专门儿学唱歌跳舞的，九月份就开学了。”
初一半天没有回话，我扭过头来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4
暑期结束，我踏上北上的火车，初一踏上南下的火车。
我忙里也会偷空想想初一，一个人在南方过得怎么样，日子过得苦不苦。
初一每个月都会给我来信，讲讲南方的风光和平时的音乐、舞蹈课程。有时信里还会夹几张照片，初一在练功的、坐在船上的、舞台表演的。
照片中的初一美极了，脖颈白白的长长的，身体拉伸得像个天鹅。
转眼一年过去了，那年春节，我和初一都没有时间回去。我在做寒假工，赚来年的生活费，初一已经进剧组了。
巧的是，有几场戏就在我的城市附近拍。
那天我去看初一，和初一一块儿来接我的，还有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满脸油腻，头顶还秃了一块儿。
“初一，他是谁？”趁着那个男的下车买水，我偷偷地问初一。
“他正在追我，我进剧组也是他介绍的。”初一红着脸给我说。
“初一你还小，别乱来。”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哥，没有。你想什么呢！”
没过多久，初一拍一场打戏从马上摔了下来，腿受了伤，脸上也挂了彩。
初一受伤我都没敢告诉阿妈，医院医药费太贵，初一执意要出院。
我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让初一养伤，每日过来陪她说说话、做做饭，日子虽然过得拮据却也快活。
“康哥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初一可是家里的小宝贝呦，再说我小时候都答应你了，以后罩着你。”
“你啥时候说的？”
“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哈哈。”
“康哥哥，等我腿好了，我要拍戏赚好多好多钱给你和阿妈花。”
“行，康哥哥等着初一成名的那天。”我摸摸初一的小脑袋。
“康哥哥，我以前只是单纯的喜欢唱歌跳舞，后来，我就憋着一口气儿，一定要出名，让那个女人后悔。”
那个女人就是方卿，初一的生母。
5
初一恢复得很好，脸上也没有留下疤痕
那个追求者在初一入院没多久就消失了。初一伤好后就继续在学校学习，偶尔拍拍戏。
这一年里，我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偶尔在电视剧里也会看到初一的身影。
初一生日，我刻了张光碟，里面都是初一电视剧里出境的片段。
足足刻了一张。
后来，初一拍戏越来越多，追求者也越来越多。初一心高气傲，一个也没有接受。
初一说，对于一个苹果，一只苍蝇来了你赶走，说明它快成熟了；一群苍蝇来了你赶走，说明它成熟了，一群苍蝇来了你赶不走，说明它臭了；等到它成了金苹果，自然就没有苍蝇了。
前些日子，导师说要派我和其他四个人出国学习。我激动得就给初一写信，问她是否需要我给她捎些什么。她说捎几本国外的书吧，最近接了个女主的戏，女主背景是留学回来，她要多了解了解国外的生活。
后来，我出国的名额被另一个人抢了去。初一因为拒绝了好色的导演，也失去了演女主的机会。
我对初一说：“初一，你说得对，百无一用是书生……”
“康哥哥，你说得对，喜欢唱歌跳舞没用……”
我俩说完就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6
初一跑了几年龙套，一直没有起色，暑期在酒吧唱歌，无意间被一家唱片公司老板发现了。
发现初一的人叫孟先生，孟先生祖上是给皇帝唱戏的。大清灭了后，靠着戏班子吹吹打打，在皇城脚下扎了根儿。
孟先生是单传，16岁发烧烧坏了嗓子，自此再也不能唱，就开了家唱片公司。
靠着孟先生的指点，初一一炮而红，外界都传言初一被孟先生包养了。
初一来我们这儿开演唱会，顺道儿过来看我，我边削苹果边装作不经意地问：“初一，外面传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初一玩弄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机。
“孟先生人不错，虽然比你大不少，对你好就行。”我试探地说道。
“他喜欢男的……”
“那传言都是假的啊，呵呵。”
“我真的爱他，不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初一玩打火机的手停了下来。
“啪”，我手一滑，苹果掉在地上。
初一继续说：“哥，你知道孟先生的母亲是谁吗？就是我那无情无义的生父后来跟的那个富婆。他俩私奔后，孟先生伤心过度发烧坏了嗓子。这都是我欠他的。”
我像个傻子一样愣住，真是造孽呀！
7
初一自从出了名就一直很忙，我也为考完博士后的留校做准备。
外界一直看不透她和孟先生的关系，我也看不透，也不想看透。
人各有命，福祸躲不过。
近来，孟先生的身体不好，是肺上的毛病。初一停了所有的活动，全心全意照顾孟先生。
这一停就是三年，最后孟先生还是去了。
孟先生临走前，初一问他：“孟先生，你可否爱过初一？”
孟先生闭着眼睛不说话。
“你就是骗骗我也行呀。”初一红着眼睛笑着说。
“初一，你待我如此，就像亲人一样。”
孟先生说完就撒手去了，只留下呆呆愣住的初一。
为何你临走前都对我如此狠心，都不愿意骗骗我？我待你如此好，你简单地说一句就撒手，丢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
孟先生呀孟先生，你怎对我如此绝情。初一哭得几近昏厥。
孟先生走后，把生前的财产都留给了初一。初一捐了钱，回到孟先生的家乡出家了。
因为工作，今年过年又回不了家，阿妈从家乡过来看我。
“康儿，你都奔四十的人了，还不结婚是不是心里还念着初一？”
“阿妈，我是她哥哥，你想多了。”
“我的儿我能不知道吗？康儿，初一已经出家了，你找个人赶紧结婚吧，阿妈等不了你那么久了。”说着阿妈就咳嗽不止。
阿妈是肺癌晚期。
半年后，我就和导师的女儿结了婚，不久后就有了孩子。
阿妈还是走了，临走前阿妈终于告诉了我压在她心底里的秘密。
年轻时，方卿和阿爸互相喜欢，无奈阿爸最终还是娶了阿妈。方卿伤心欲绝，就跟着那个唱戏的跑了。
阿妈是带着眼泪离开的，阿妈这辈子都觉得欠方卿和初一的。看着初一从小到大，阿妈多希望把初一好好养成人弥补方卿，阿妈这些年心里有多苦，没有人知道。
我轻轻擦去阿妈的眼泪，紧紧抱住她，喃喃地说：“不怪你，这都是天意。”（原题:《所有的不如意都是天意》，作者：温柔的夏目。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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